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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/09/2017
不學詩無以言
上訴庭在雙學三子刑期覆核案的中文判案書英譯，引起公眾討論，例如「一股歪風」譯作「an unhealthy wind」是否有問題等等。其實最令人關注的是我們的語文水準問題，中文和英文不但是兩套語文，也是兩套文化，遣詞用字，不但要看字面意義，還要看應用usage，特別是中文， 「無一字無來歷」，用詞不當，往往非關文字在字典所列的意義，而是背後的聯想。例如「一股歪風」本身就有濃厚的政治背景。英文的刁鑽是另一種， 「you are no more a criminal than Dr King was」斷不可譯做「你的『罪名』與馬丁路德金不相伯仲」。要翻譯得好，唯一方法是浸淫，多讀文學著作，多留心文字的巧妙含蓄， 「不學詩，無以言」是真的。
特別以法庭判詞而言，用語得宜更加重要，判決能否令人心悅誠服、予人信心，判案書的文字修養是關鍵，令我懷念起大律師黃金鴻博士，他學貫中西，所著《英國人權六十案》，精挑最經典的英國判例節譯，中文如流水行雲，不見斧鑿痕迹，應奉為典範。1990年出版，可惜今已難得一見。趁此機會將較切合時事的段落照錄，以饗讀者，讀法律者不妨翻出原文對照參詳：
關於警察查看身分證的案件Willcock vMuckle（1951）2 KB 844： 「警察不要以為有權就事事非用不可……為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向誰都要身分證看就完全不合理了。這一項國會立法是為了國家安全的需要通過的，並不為我們在本案中所聽到的使用目的通過。在戰爭早已結束的今天，還要祭出本來為戰時所需要而制定的法律，只有把守法的良民逼成犯法的劣民。這是要不得的。」
關於某雜誌文章是否藐視法庭：Rv Gray （1900）2 QB 36： 「我要立即聲明，我們（法庭）永不會運用管轄權維護自己的尊嚴。我們的尊嚴必須立於一個比這更穩固的基礎之上才可以維持。我們也不會用我們的權力壓制說話反對我們的人。我們不怕批評，亦不以批評為忤，因為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，那就是言論自由本身。」
還有關於煽動罪法官向陪審團作的指引：R v Burns（1886）16Cox CC 355，動聽言詞躍然紙上，不覺得是翻譯，就足見譯者的功力。無法多錄，唯有懇請讀者費點力找此書來看。我注意到以上案例，都是另一個年代的舊例了，黃博士在導言中講述法庭的權力與行使權力的原則，以及法庭對行政機關行使權力應有的約束的看法，令人感嘆那幾乎是另一個世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