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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/03/2009
法政隨筆 – 遠方有樹林
周五黃昏，偷閒聽愛沙尼亞愛樂室樂合唱團的清唱音樂會。過往甚少接觸二十世紀愛沙尼亞作曲家的作品，此刻聽來分外感到引人入勝，女高音的嗓子出奇地清澈空靈，不知歌詞是什麼意義，卻令我的心神悠悠然重返遠方一個早春的樹林。
樹林不大，林木卻是蒼勁而濃密，斜日穿透疏枝，柔和的光輝沾上了清寒，去秋的落葉堆積滿地，半已化泥，將融已融的雪迹處處，而在迹雪殘葉之間，佈滿了小叢小叢的雪滴花snowdrops，四五吋高，雪白的花瓣彷彿一朵朵白色的光燄，幽暗的密林變成奇幻的仙境。雪滴花有幽香，要蹲下才可嗅個真切，那回，我這誤闖仙境的凡人，就蹲在泥地上沉醉在花香裏。
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。那年我還在劍橋念法律，春假被宿舍趕了出來，幾個本地同窗在鄰郡農莊租了小屋兩間，合伙暫住。
記得莊院佔地頗廣，主屋大宅隱然甚具氣派，莊主想必略有祖業家財，我們租住的恐怕是空置的園丁舊舍、柴房工具間之類。農莊仍有幹活，莊院入口是個闊木柵，為方便機車出入而常開。入口處地下掘了深坑，上面橫架着並排而有疏隙的鋼管，那是讓人車自由出入但不讓牛羊走失的通常裝置。本地人習慣了，視如無物，我這外來的人，每次出入都目為之眩，頗與牛羊同感受……都記起來了。同住的朋友很窮，日常生活簡樸，從早到晚就是讀書寫字弄電腦，似乎不大需要食物，倦了就喝杯茶，聊聊天。其中一人是位未來大畫家，每天冒着寒霧在室外作畫。我比較沒有那麼窮，然而村店離開莊院太遠，只好跟大伙兒一起捱餓……於是，一個沉靜的下午，我獨自散步的時候，發現了這一片清幽的樹林。
太遙遠了，時與地，去日苦多。和諧的歌詠，低音沉雄如梵咒，高音玲瓏如磬，過了今夕，又是明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