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政治人最近來悄悄問道:港台仲點撑?她的意思,是香港電台看來行政混亂,內部的錢銀轇轕似見烏厘單刀,唉,看來撑無可撑……。
錯了。為什麼不。港台的行政錯漏,追源溯本,是一方面作為一個政府部門,必須依足政府許多官僚的規例,另一方面,港台是個新聞及文化招牌,且號稱編輯自主。眾所周知,採訪新聞,即使未至於急就章,亦得當機立斷;而文化事宜,牽涉創意,很難就一板一眼審查之。
這樣說,並非護短。事實是,在朱培慶尚任廣播處長際,已承諾在行政上「改過自新」,做得更好。事實是,市面有個「撑港台運動」,一直鼓吹的,就是港台脫離官方架構獨立。事實是,每在街頭呼籲香港人撑港台,只要一提《鏗鏘集》,許多市民的臉上,都會抹過一絲感動,一大筆的認可。
曾聽香港電台電視部一個資深製作人,閒談際埋怨道,港台外判文化節目,要跟政府部門規矩,先拿三張標書研究研究,但港台一直受政府的撥款「陰乾」,出價偏廉,外頭的文化人,一望而自覺似廉價勞工,或覺吃不消、沒好氣,或純粹不屑。
就是湊不夠三份標書,就是沒有許多人有興趣投標。那怎麼辦呢?或就需要考慮找一兩個「姨媽姑爹」的製作公司,呈交詐詐諦諦的標書。
但真做這個,滿足了形式上的要求,即是formality,卻肯定違反了技術上的守則,即是technicality,一個不好,又成了官僚主義(bureaucracy)的犧牲品。
三招「殺台」
好幾年前,已有港台高層私下嘆道,○三年五十萬人上街後,對北京及特區權勢一方來說,港台明明是個政府部門,卻吃裏扒外、倒戈相向,斗膽批評政府施政,必須除之而後快。
其時流傳的三款「殺台」手段,一是政府撥款逐年陰乾,二是特首加「頭臉一派」持續唱衰,三是以司法過程查找紕漏,打擊港台固有威望。最後一筆,曾向一大律師朋友提起,見她臉上來一大番慍怒。但沒辦法,形式就是形式,技術就是技術,法律就是法律,錯了就是錯了。
雖然,仍然可以想像,若政府同樣派六個會計師,到這個署那個局還有什麼公營機構,查找行政不足,大概也不會空手而回。
撑港台,固然不是撑哪個人,更要打倒的,是港台現存的制度—這邊要求它擦鞋,那邊警告它不准擦鞋—非驢非馬,官方就可繼續嘰哩咕嚕,每說到港台,就指鹿為馬。
諸如曾蔭權說的,市民不見得着緊港台或公共廣播一筆,香港人不見得急,那有關諮詢就慢慢來,無限期押後。他沒說出口的,是繼續慢慢陰乾港台,不但包括財政上,也包括精神上、士氣上,港台慢慢油盡燈枯就好。政府就可另起爐灶,繼續「唯威喂」,貫徹「馬房」文化。
但本地傳媒自我審查之風之熾烈,已迫到眉睫,牽涉的,有政治着數,錢銀便宜。香港亟須真正的不受政治壓力,不怕廣告杯葛的公共廣播。但這些話,到底是抽象的,彷彿與真實民生、搵錢世界無關。
216億買個希望
鴨寮街的小販投訴,經濟差得不得了,十元一件小孩衫,擺足一日檔都賣不出一件。附近黃竹街的批發,以前要「一棚人」維持秩序,現在「只要三個人可以看住成條街」。而公共廣播,吓?乜嚟㗎?
不不,我沒有脫離現實,沒有在街市跟街坊談「殺台」事宜。「乜嚟㗎?」一語,純粹合理臆測。問題是,若提「西九文化管理局」,坊眾反應,何嘗不是如出一轍。
相反地,政府高官卻說,西九文化項目,市民很急,計劃再不上馬就會令市民失望了。真的嗎?
於是,以二百一十六億公帑,為香港人買個「希望」。立法會會通過這十年來最大單的一筆過撥款之一。二百一十六億,搞文化。說文化,從政者請留意,香港電台,更是個文化老字號。過去四分一個世紀以來,我識得的文化人,無一不與港台有關連。
殺台,是政治,殺雞,是民生,因為又有禽流感之患,大家彷彿關心得多。但如果一錘定音,說香港人在乎民生不在乎政治,那就錯了。在一眾市集,大小檔主每一提起那個委任副局長、政治助理的鬧劇,就見「火都嚟埋」。
政治交易生根
市民不忿氣的,固然是花這一年好幾千萬的公帑,聘這一大班人「唔知做乜」,但大家同樣看到的,是這種關上門、在枱底、暗地裏的政治交易,這種拍膊頭老友記的政治文化,竟然真在香港落地生根。
最近,一個局長帶其政治助理落區,向街坊介紹其政治助理的有勢力政治背景,同時提醒街坊,區議會方面,有同樣的政治勢力,於是,政治上,大家識做啦。
這種馬房文化,或同樣適用於香港電台。有說,曾蔭權一心一意想另派一AO做廣播處長,只是給欽點的人,寧願辭官也不肯就範。是君子有所不為,抑或擔心在港台未有馬房,得孤軍作戰?若新的公共廣播架構真的由零開始,就可呼朋喚友「埋班」了。
肯定會由零開始的,是一個西九文化管理局,恐怕又會有一番分豬肉的景況,原本清清秀秀的文化人,頂得住馬房文化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