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四,赫然見《國際先驅論壇報》的頭版頭條,是「我爸爸是李剛!」標題措辭, 是〈China’s bitter joke: ‘My father is LiGang!’〉,內容主題,一是紙包不住火,不管官方怎樣在現實或網絡世界下閘封鎖新聞,但火已燎原;二是這打高幹子弟旗號等於「免死金牌」,已成內地廣泛流傳的一句口頭禪,總之什麼事不想負責、不想做——由不想洗碗,到對女友不忠——就拋出一句:我爸爸是李剛!
一張空凳是控訴
「Eevn the government’s veryeffort to control the story has becometh e object of scorn among younger,savvier Chinese.」有識見的年輕人的火,就是蓋不住,就自然與之把在香港同時發生的八十後保菜園村的景象掛。不同的是,內地人一般只能把話掛在嘴邊嚷嚷,單單打打;香港一國兩制,把抗議付諸行動的空間,大許多。
河北大學學生李啟銘上月在校園飆車撞到兩個女生,導致一死一傷,事發後,他搬出保定市公安分局副局長的爸爸銜頭,大有「怎麼啦?」的得戚囂張,惹起公憤。但追蹤案件的四川《華西都市報》駐京記者殷玉生,近日受報社上級壓力,被迫辭職;讀本地報道說: 「但殷玉生本人懷疑,事件與他早前出席慶祝劉曉波得諾貝爾和平獎的聚會有關」。
又是劉曉波,當然還有趙連海。在香港,慶幸立法會仍然可以大剌剌地就趙連海案「指手劃腳,說三道四」。高幹子弟的流氓行徑,是從心底裏搬出「我爸爸」掩蓋;趙連海自己是個爸爸,為自己的小孩伸冤卻給打成是「尋釁滋事」的流氓……怎麼啦,此乃有中國特色的國情,小小特區的立法機關,竟然會向一國法治尋釁滋事?
這個,本市立法機關的負責人,自然經過精心計算,趙氏案情,不像劉曉波的逆批龍鱗,沒有觸動中央神經,亦未致(溫柔地)要扳倒一黨專政。就像本報引述自由黨主席劉健儀說,趙連海「動機單純」,值得同情,望其獲釋。
還是恆常泛民人的話比較入耳。張文光說,這是千古奇冤;就劉曉波及太太劉霞該不能下月到挪威領取和平獎,李卓人說, 「一張空凳,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控訴」。亦剛剛在網上讀到評論員林忌的留言:「提醒新聞界:諾貝爾和平獎無人領獎絕非未發生過, 1935 年納粹德國就禁止獄中的記者歐賽茲基(Carl von Oss ietzky)及其家人領獎,共產中國終於同納粹德國睇齊,成功挑戰希特拉」。
一條控罪玩政治
好彩仲有互聯網,經Google 讀到的歐賽茲基一句話,是: 「The Nobel Peac e Prize is not a signof an internal political struggle, but ofunderstand ing between peoples.」(諾貝爾和平獎並非什麼內部政治鬥爭的指標,而是民族之間的理解。)這句話何其似曾相識——劉曉波!歷史果然會得重複。
好彩有了新科技,周五得年輕人SMS 通知保護菜園村的行動細節。這些年輕人,該就是西方記者眼中的younger、savvy Chinese。作為老一輩,看年輕人把熱血付諸行動的一幕又一幕,隱隱然有點擔心,一樣是他們會不會由原告變被告?會不會給又拉又鎖?
果然,食環署起訴支聯會常委李耀基。不,跟菜園村「起義」無關,糾纏不休的,是回溯今年「六四」期間,指李在時代廣場對開的「公眾娛樂場所」擺放民主女神像,未有申請「公眾娛樂場所牌照」,違反了《公眾娛樂場所條例》。聽起來,就像活脫脫的政治檢控,疑似以法治玩政治,嘰哩咕嚕一串,官方向人民尋釁滋事。聽起來,法律條文就像「我爸爸是李剛」!都屬彷彿大概也許說不定的類同嚇唬嚇唬你的招牌。
什麼時候開始,食環署要跟政治事宜掛?老老實實,事發時警方在時代廣場「強搶」民主女神像一幕,因為太過挑撥常人的常理常情,已經令人嘩然。
舊年准擺,今年不准,一時一樣。法律上,不是有慣性的合理期望的說法嗎?
但明眼的常人同時也會理解兼可憐警方得執行「上頭命令」,成為小城扭曲政治的工具兼犧牲品。
果然,警方日前無條件撤銷對支聯會十三人涉阻差辦公的控罪,卻另由食環署出面,獨家控告李耀基一條「娛樂」罪。紀念「六四」是搞公眾娛樂?大多數的香港人,不淨是young 的一群,都很savvy,都會是「識、講道理」一派,還看政府透過輿論怎麼說得通。
一條界線分黑白
或說,咦,都未開庭就嘈喧巴閉,這不就是罔顧法治、人民公審?但世情世道,總有一條底線,黑與白、日與夜、光與影、鹿與馬,總得分一分界;人權是我的立場、自由是我的偏倚。李耀基的個案,實在太粗暴地赤裸裸展覽官式政治遊戲,我們大都相信法治,卻因此更要擔心司法程序受濫用虐用。
在自己的家,自己的土地上,有這許紛至沓來的憂愁。
回想朋友的朋友還剛在電郵傳來的,艾未未最近遭一度軟禁在家的一段電話訪談,文字標題是: 「艾未未流亡並折騰在自己的土地上」。
問題是,問題又來了,咦,不是說有選擇就有自由、「有得揀,你就係老闆」嗎?
艾氏怎地不選擇流亡海外,寧願留下折騰?真是,就像不喜歡香港這樣那樣,諸多挑剔,移民。但又真是,許多人即使移得了也不願移,香港是我家,留下折騰,近距離爭取最後勝利;像艾未未的一個取向,政治果然是娛樂, 「把嚴酷的政治博弈變成娛樂狂歡」。
艾未未說: 「我只能覺得我是做一個人應做的最份內的事情,那就是保護自己家產的權利和表達的自由,這是一個人應該做的事;因此,我不認為這樣做可以引致危險。所以,那些認為自己遇到危險的人,實在是過高地看他們自己。我覺得,如果我們連這樣的權利和這樣尊嚴都不去維護的話,我們的生存,和死亡還有差別?」在香港,由菜園村到悼「六四」等等,謹與同道中人互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