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句老生常談,是香港有自由、沒民主,令人錯覺,有自由總還不錯哇。確是,我們到底還有「對領導人不敬」的自由,但套諸政治實踐,政改方案過後的那個什麼超級區議員的席位,大眾選民既無提名權,遑論參選權。當然,要先去選區議員呀,選到,就有你份。
問題是,在眼下的選舉制度及政治文化,要選到的簡易方法,隨時可以是多派幾碗叉燒飯,對了,還有電飯煲。香港許多的自由,講財力,計利益, 「數」最緊要。
包括新聞自由。香港長年以「新聞自由亞洲之最」這個金漆招牌為傲,卻是,經過風吹雨打,不管金漆銀漆,一樣剝落,因為太多的新聞老闆、太多的傳媒高層,忙不迭地哈腰涎臉,把新聞變成政府宣傳,甚至似詐詐諦諦的官方打壓。本地傳媒的公信力跌,幾就是歷史的必然。
政府無信鄉紳無道
何鴻燊家族爭產案到底牽涉多少公眾利益,見仁見智,但當英國《金融時報》亦以頭條故事處理,叫之曰〈Ho familybattle over ownership of empire〉,這個標題,確是sexy,公眾興趣,我有人有。但最終,all news is local,菜園村年輕人道德怒火蔓延一章,果然就是另類故事了。
他們說,先有無新聞「誤報」朱凱迪的話,原文「要保安抓另一個示威者的腳」,變成朱凱迪踩保安的腳;再有港鐵及政府聲稱菜園村關注組在自拍的影片中「刪剪關鍵情節」,一眾傳媒,卻連什麼是「關鍵情節」都說不清,總知你講我報,搬字過紙,不見有什麼求真的精神。九七回歸前的傳媒,遇上這種故事,會找專家比對一下,求證什麼畫面不見了,而這些情節又有多關鍵。嘆今非昔比,上班下班,但求含混交差;Investigative journalism,恐怕亦已成了恐龍名詞。
還幸新世代有互聯網,當新聞報道已淪為公式,有心人還可以借YouTube 等網上渠道,不斷重播關鍵的片段,讓大家評一評什麼是真相。菜園村關注組也請來前港隊的柔道隊成員,以專家角度分析保安員的「浮腰」動作;這些原該由傳統傳媒做的報道,今天卻只能靠雙方各自論述,新聞機構集體在這些問題上交白卷。
報道有錯漏,尚可歸為無心之失,但社論,就應黑白分明了吧。明明是有鄉紳承諾賣地給村民起新村,但通往那塊地的一條路要收路權費,那個價錢,且鍾意就幾級跳,三十萬變五十萬,五十萬變五百萬,姿態似變相勒索;要重建家園的村民,先是傻乎乎,然後慘兮兮,這是私人產權的爭議,沒得報警?但政府不是也曾承諾「先建後拆」的嗎?
錢多有權權大有理
現在的局面,卻是先拆又沒得建。一個比喻,是答應你月球上一塊地,但你卻沒得搭太空船。某報一篇有關社評惹來爭議,是因為把村民爭取公道等同爭取「特權」,這樣說,不但不公道,且讓人覺得是站在高牆,向下面的雞蛋擲石頭。
明明是我家,政府來強行收地,好,以發展之名,少數服從多數,但「收」後服務,一樣得公道解決。文明社會令人最惶惑的一幕,是我原是清清楚楚的受害人,但經過一番嘰哩咕嚕的文字演繹,原告成了被告,好人變了壞人。
新界大好風光的地皮業權,到底是怎樣一幅光景?誰可以向誰收「買路錢」?
買了地但未買路,怎辦? Right of way 和right of access 有什麼分別?還望社會的第四權好好為大家分析,細說從頭。
「幹嗎又在菜園村這樣對付那班後生仔?」說這話的人,是個心平氣和的的士司機。
周六下午,甫跳上車,一說地點,他已附和「哦,華叔度」,然後慨嘆一國兩制已死,看王丹「已經退到沒得退」,北京就是不讓他來。
聽知情人士說,曾蔭權政府原也想做場好「騷」,讓王丹飛,連細節都談到了,最後仍給北京以「政治理由……做矮仔」。北大爺不放心的不外一,此行開了先例,以後恐怕麻煩多多;二、王丹是六四圖騰,官府豈能為悼「六四」變相造勢!
在聖安德烈堂,重複又重複的Amazing Grace 催人眼淚,見到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,包括劉千石,就覺得往日的一切,都是值得的;還有忽然看來蒼老的李柱銘,還有年輕得出奇的李耀基,於是又回想朱凱迪。
這一代的政權,對不起這一代的年輕人。
舊時,高官做了理虧的事,在鏡頭前不但結結巴巴,更有落荒而逃的場面。今天,曾蔭權不准王丹來港,把一國兩制壓縮至零,看他面對傳媒那副近意氣風發的滿不在乎。也許,什麼新聞招牌都已在掌握之中,沒事沒事。與此同時,其他的人肉錄音機高官,就只會把官方的話重複用口舌播一次……主流傳媒一再萎縮,年輕人寧可上網。
另一邊廂,民間有錢有面一派,就可以大放厥詞。話說有親地產商的ibanker 忽然發表納粹港論,說「低增值」的老弱煩請搬離香港,讓更多「高增值」的大陸移民駕臨。增值者,搵錢能力也,人民果然就是支持經濟、支持政權的零件耳,生了銹,就要給掃地出門。
說這種話,竟然也不必擔心輿論反響——反正不管對錯,強權等如公理,高增值人士的話總是對的,低增值人士的話就是錯的;權大就是理大,香港已變成這樣的一個社會?不,我這一代不會接受,年輕一代,更不應接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