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,急景殘年,忽然來了政治驚嚇,但看在中共眼中,卻是樂得飛飛,簡直要拍一記大腿叫好的——看,香港的什麼泛民主派,這邊甲黨疑似分裂鬥爭,那邊乙派彷彿喧嘩內訌;這陣子,該輪到公民黨了吧?
不,北大人不必高興,鄭宇碩教授說的:我們既自稱君子,就君子到底。
「食咗你都唔知咩事」是這樣的,試想像有這麼個選舉,是個委員會,我跟你爭做主席。原本一對一,君子之爭。
忽然,我走去拉攏其他職位的候選人,大部分且已是自動當選,兼是星光熠熠的人馬,我等簽署聯合政綱,更要事先張揚,先向黨外宣布。那個客觀事實,就是我的「聲勢浩大」(引述自現實中一選舉事務負責人的用語),我簡直就是贏成條街。你,你作為我的對手,感覺怎樣? Fair play ? Still ?
新年伊始,下筆寫第一篇文字頗生唏噓。
我是鄭宇碩競選公民黨主席的提名人之一,自然撐鄭教授。原本覺得這是內務事宜,不必公諸於世。這個撐字,一直想留給梁國雄——舊時劉慧卿出書,我寫了《我愛劉慧卿》;余若薇出書,我寫了《我信余若薇》,幾時長毛又出書,若他來邀,會寫《我撐梁國雄》……在《信報》寫此欄,眨眼十多年,一直秉承新聞原則、公道理念,矢志避開瓜田李下、公器私用;但政黨事宜,終歸亦涉公眾利益,抄襲練乙錚的一句:I have spoken my view,thereby saved my soul。中聯辦及中南海實在不必雀躍,堅守公道精神的人,不搞分裂鬥爭,不擅喧嘩內訌。
厚黑學?不,君子到底。
朋友近日奔相走告,說左報一連好幾篇評論點名炮轟香港電台節目主持人吳志森。
這個,原本見怪不怪,我也曾有同樣的銜頭兼左報待遇,只是從前好像客氣一點,白紙黑字,不過是個「毛姓主持人」,儘管仍然呼之欲出,姿態上總算是留點餘地。今時卻真的不同往日,指名道性,惡形惡相,那個罵法,罵得似要噴出火來。
其中一筆,是吳志森拒絕在電台節目中討論一樁波及政團的涉嫌風化案,於是就給套上「政治打手」的標籤。也不必拉扯去談新聞學、什麼大眾傳播理論,人世共識,是電子媒介的聲音與畫面,對社會民心的影響,比印刷文字煽動、重而深遠許多,亦解釋了為什麼這許多人「恨」上電視。
新聞自由遭濫用
案件仍未有起訴,報紙經過編輯過濾,確是可以自由談,不喜歡可選擇不看,有得揀;但收音機的「烽煙節目」,很難控制現場直播隨時打入的誹謗來電,自由phone的風險指數高得很,以你我他納稅人錢營運的港台,當然應該避開,這是常理常情。我撐吳志森。
諷刺的是,試想像,如果上述故事在港台傾情傾城地談了,一樣會惹痛罵:民粹主義、未審先判、無知市民大放厥詞、不道德、沒操守。港台編輯自主,一般不討論刑事案件之餘,決定不談這大概或者好似都唔知係唔係政治事件。更諷刺的,是左報以自己的新聞自由,去狂批港台的新聞自由。
打紅旗反紅旗,中共最擅長玩偷換概念、文字遊戲,譬如說,集體獨裁等於人民民主、劉曉波確係個監犯等等。
最最諷刺的是,左報評論更要扮「潮」,引述網友說: 「試問政府有關人士:批准如此節目出台,目的是什麼?……對下一代有何教益?」咦,港台不是坐享新聞自由、頭上圈起編輯自主光環的嗎?就大大地露出馬腳了;尚要提及下一代,就更令人神傷。
華叔二十年前的話
政府提倡公民教育,卻不得西洋高等學府認可,恐怕就因為馬腳愈露愈長,公民教育這個嘛,不就等於愛國教育。於是,近日(連)陳日君樞機都站出來說,愛國不等如愛黨——事實是,這句話,司徒華早在二十年前說了。(交稿後方知華叔病逝。一時百感交集,有許多的難過,有更多的敬重;他一路走來,貫徹始終,堅持原則。他跟我說的一句話,是「對人對事,原則大過天」。
生命有盡,只要不枉此生。)香港是個密集而圓熟的城市,自有一套文化,包括許多小小的支文化。年輕一派要保粵語,抵抗普通話,自然不過。最新看到電腦上以英文表達的廣東話,像dim guy等於「點解」、arm 5 arm 就是「唔」……,只覺趣致,無傷大雅,這款小圈子的網上密碼式的溝通,全世界都有。
有點擔心的是,網上的中文錯字愈來愈多,每次開電腦,屏幕都會發出點驚嚇。是這樣的,手寫的錯別字,容易認得,但電腦打字就有視覺上的印刷效果,彷彿印得出來,就是真的、對的,於是這裏一句「呼風『玩』雨」、那裏一句「『污』合之眾」,叫人「徹查」,卻打成「撤」查……。
更令人擔心的是,也不知該怪誰多一些,是英文的影響,還是共產詞彙的滲透——落實素質、打造平台、硬道理、可持續、「他對此是表示否定的」、「在健康上得到很大的改善」、「用選票予以懲罰」……。
上學期一次課堂討論,就聽一論點不俗的大學生,在一兩分鐘的表達中,三番四次說: 「……向XX 傾斜」。
香港最大的無形驚嚇,該就是空氣污染,人人有份,沒得揀。但既然大家都不是老闆,就很公平了?不,仍然不公道。就像一句「黨內無派,稀奇古怪」。一個社會,總見階級,日日站在車站排長龍聞廢氣,跟坐在大房車嘆空調,很有點分別。空氣,是一個確切的公義議題,不要覺得不關我事,就不聞不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