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個聖誕日,本宅都有以本宅標準計,屬大型的一頓火雞宴。滿桌的杯盤交錯,蠟燭冬青、枱布餐巾、鹽與胡椒加酒加拔蘭地牛油,還有聖誕布甸。事後的清潔工夫,可想而知。
聖誕節翌日,卻原來不是菲傭的假期,豈止得着幫忙,根本是有人全盤收拾山河,簡直是意外收穫。以前僱與傭的一統印象,是根據日曆,我的假期也就是外傭假期。近一兩年才由新的幫傭告之,原來日曆上的紅色日子,固然是銀行假期,卻不一定是她的勞工假期,引用她的話,是「This holiday doesn’t belong to me。」
環保由你我及外傭開始
聽了稍稍作個有憾狀,卻心實喜之,好彩……。不也就是人性的自私。是故當工會組織發起爭取外傭紅色日子假期,未能大聲附和,因為人同此心,就是怕許多職業婦女,以至全職主婦都吃不消。問題是,家居外傭,確是另類工作,說的不單是食宿機票等全包宴,而是過夜同住一筆,可以幫忙夜裏照顧幼兒及老人,那個「家」的聯繫,非常重。所以政府堅持存在、如今暫免的外傭稅,本就是廢話一籮。外傭稅正名是僱員再培訓收費─起源是當年起赤鱲角新機場,香港政府發現忽然要輸入大量外國技術員工,對本土的建造業工人不公平,於是生出了這再培訓的賬目。今日,把這個戶口移師至外傭一項,根本就是夾硬來。
請人幫忙家務,並非一盤生意,尤其是為了照顧老弱傷殘。豈可把外傭僱主等同請外勞的起機場外商?其二,不管如何再培訓本地人(年齡且降低至十五歲。十五歲都未曾培訓,怎樣「再」培訓?)在家庭傭工這一環,本地人很難取代外傭,因為本地人多自有家庭,不會在僱主的家過夜,遑論住宿。
有五年長的時間,本宅沒請外傭,企圖自我肯定主婦、home-maker、domestic science engineer 的地位,抹窗掃地洗廁所,毋忘淋花,記得替狗修剪前腿上多餘兩趾的趾甲(這個,今日仍然親力親為)……消耗的,不淨是體力,也是一個家事無大小掛在心頭的壓力,樂在其中地焦頭爛額,於是完全明白一個家有幫傭與沒幫傭的分別。
感謝菲傭,差不多四分一個世紀以來,為我看料從前的小孩,舊日的老人。沒有她們,日子當然仍然會過,沒那麼順利就是了。
這些年下來,對菲傭唯一微詞,是她們都非常抱有「我會做好呢份工」的心態,跟任何污漬似有不共戴天之仇,日日清潔漂白,不時殺蟲洗濯,瓶瓶罐罐不停地「吱吱」噴噴抹擦,廚房的燈長開,廚房的水長流。
就是不夠環保。一時卻又很難啟齒指導,怕像開口批評,傷了感情。又怕叫人慳水慳電,讓人覺得純粹孤寒,很是 stingy。事實是,二十年前,我若非受到香港環保先鋒周兆祥的文字啟發,也不會開始有綠色意識。年輕時,喜歡水喉大開的花啦啦,夜裏把所有的燈都啪着,鍾意一室的光亮明澄,有過堂皇年華的快意。
年華老去。決定向新的菲傭提出環保論,卻還未籌措好演詞,已見她絕對自律,也許是她本就如是,也許她注意到我書桌上的一大疊論說全球暖化、叫大家「低碳」的環保文件。
某年夏天的家居電費單,部分因為家居人丁旺盛,一個月會超過三千元。如今小孩離巢,最新收到一張,金額不到三百元。水與煤氣單的走勢也一樣。有理由相信,除了人口減少,菲傭更功不可沒。這副景象,請所有有外傭的家庭注意。環保由你我及外傭一起開始。
我家每日製造最大量的廢物,是報紙。許多報紙每天出版一大疊,訂閱的人,往往只看其中一兩疊。早年也曾聽周兆祥建議,報館可以就訂戶的選擇印刷,誰只看娛樂版,誰不要馬經,誰從來不碰一大疊分類廣告,報館可以省印許多。但這個省,所牽涉的人力物力(製造新職位!)會令報館老闆覺得得不償失。於是日復一日,印刷的巨輪繼續滾動,繼續無謂用紙。淨是這個家,這些年下來恐怕已 nuked a forest,不必要地炸了個森林。
紙,就像鋁罐,到底可回收再造。這是新的行業,新的工作。政府的三色回收桶仍未見普及,卻是,原來官方有個家居廢物分類計劃,由一個環保基金資助撥款,就是未見政府好好地推廣。
環保毌須事事跟指引
計劃目的,是令私人住宅大廈每一層,都有廢物分類設施,業主立案法團及業委會等組織,都可申請。每份申請最高可得撥款二十五萬,但以每層資助額八百元為限。
計劃原擬吸引一千三百六十個屋苑,至今反應未算十分熱烈,有九百八十多個屋苑參加。希望餘額有其他大廈法團速速認頭,沒有因為怕了官僚主義而卻步,怕「費事無事搵事搞」,怕聯想「『再』培訓十五歲少年」。(話說官僚主義,縱無直指關係,亦令人聯想明愛醫院官僚相對見死不救一幕的不寒而慄。) 而環保,也不要事事根據「指引」,樣樣by the book。年前掀起環保袋潮,至今成了環保袋氾濫潮。每人家居都有十個八個環保袋不止,連社區小孩都嫌多,作為課堂獎勵都不要,因為「我家裏已有成棟環保袋了」。
而低碳,說的是二氧化碳,是對臭氧層殺傷力最大的溫室氣體─但最怕環保分子來訓話,似叫全人類停止呼吸。不。只是我們必須縮減石油與煤的能源奢棄,發展太陽能與風力,一起為地球收拾山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