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末,新華社沒用中文,淨用英文發稿,來奚落艾未未,叫他做「三流」藝術家。
評論自由,不要緊,梵谷生前也沒賣出一幅畫。但這三流評論,只用英文表達,就擺明對象是英語世界,而英語不就是世界語言?足以證明,艾未未是當世最具知名度的中國前藝術家,他的忽然失蹤,忽然被捕,惹來全球關注,北京也就要捲起舌頭,回應西方,吹一下水。
起初,中共對艾未未一幕裝個若無其事,後來給美、法、英等的外交言論迫得急了,就翻出了一個涉嫌經濟犯罪的罪名。這條罪名,因為給世人的感覺仍然「忽然」,總是不夠,於是官方開動宣傳機器, 「給力」唱衰,玩這藝術家如玩政治人:左錢銀,右女人,由五毛黨興興頭頭地發揮這個道德審查力量,一時說艾袋了多少避稅逃稅的錢落袋,一時又說此人乃現代「陳世美」,不知有多少婚外情。
但艾未未的真確政治行為,譬如說,自行去一數四川大地震死了多少人,公開批評豆腐渣工程,那是提也不用提的。
為抹黑艾未未開路的官方喉舌,有《人民日報》旗下的《環球時報》。一個評論重點,是叫人尊重中國司法制度: 「將中國司法的一個具體案例上綱上線,並用激烈的評論攻擊中國,這是對中國基本政治框架的輕率衝撞,也是對中國司法主權的無視」。
所謂「法治」隨時人治
在中國司法制度下,劉曉波縱是寰宇公認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,但在中國,他不過是個經法庭定罪的監犯耳。
還剛受盡司法折磨的趙連海站出來,為艾未未說話,一句「我將以死抗爭」,聽者無不動容。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,大概沒什麼好怕的了?
不, 仍然要怕連累家人,尤其孩子,怕「誅九族」。趙連海忽然、竟然肯站起來、站出來聲援艾未未,已經非常了不起。
實實在在,不見得還有誰對中國的司法充滿信心。趙連海明明是原告,是毒奶粉受害兒童家長,反成被告,給揹上一個奇形怪狀的「尋釁滋事」罪名;經歷這一案後,本國司法制度的公信力,恐怕已跌至零。香港一些民意機構,常愛做一些「你是香港人,還是中國人」的三幅被式調查,可有興趣試試做一個「你相信香港司法制度,還是中國司法制度」的民意問卷?
北京早在九七前,警告香港不要「政治化」,特區的親政府議員和傳媒也喜歡把這三個字以罪名似的口吐出來。到底是誰最熱中「政治化」?不就是北京政府自己。看眼前艾未未遭遇的政治包裝。而毒奶粉案,原本是一個最基本簡單的民生問題,最終卻變成一個如假包換的政治議題——一個不公的司法制度,在可意隨意加減乘除的「依法而治」精神下,不但不幫受害者,輕放了肇事者,更來重罰原告。
中港媽媽搶奶搶床
這番擺明車馬的政治化後遺症,對民生的影響無比深遠,舉國同胞都不再相信崛起大國製造的奶粉—— 「有毒的! 政府豈止護短、簡直包庇!」——都紛紛去搶購、去囤積外國奶粉。
內地人大舉南下到香港掃入外國奶粉,即使是會惹輻射污染疑雲的日本奶粉,不怕,照掃如儀。於是,連疲於奔命報道自己本國災難的日本傳媒,都出奇了:怎地吃盡天災人禍苦頭的日本人都還未搶購奶粉,反是中國人在爭買咱日本奶粉?
國際傳媒又有東方奇情故事,panic buyingof baby formula in Hong Kong,可憐香港媽媽買不到奶粉。不比「盲搶鹽」,這一幕「盲搶奶」有的放矢;確係有需要,確係擔心買不到。
沒有民主,哪有民生。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,一國兩制,特區的一制,是資本主義,亦即尊重自由市場,還看自然供求呀。但這盲搶奶潮,就是不自然——不是天災,而是人禍。卻是,向北京學習政治化的曾蔭權政府自然不敢出手,不敢碰這嬰兒奶粉的「政治」議題。若提出限購令,不是擔心干預市場(一單又一單的明益地產商,造就地產霸權,還干預得少了嗎?),而是確認神州毒奶粉的後遺症;這個,逆批龍鱗,可是會變鵪鶉夾尾巴的。
要做個新聞特輯,不就是做香港媽媽真難,除了奶粉,準媽媽還要擔心怎樣去「搶」產子床位,話說要提早一年去輪候。但我的香港母親定義,包括「香港人的內地配偶」,既然爸爸是香港人,孩子該就有權在香港出生。
三年多前,透過荃灣明愛中心,親聞這些待批單程證孕婦的淒涼故事,今天用語,就是「被政治規劃」。今天,這樣的一個香港娃娃,已會得叫我阿姨。
說情,是難的。九七前的香港「大逃亡」潮間,多少香港媽媽遮遮掩掩到美加等國生孩子,買個保險。除了說大陸孕婦貪香港福利,她們也有政治考慮吧。又不能完全不同情中國母親。
聲援艾未未,也支持他敢言的母親——高瑛,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中國媽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