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蔭權在老人生果金問題上,忽然轉軚,忽然宣布取消為人詬病的錢銀資格審查,原本是好事,但由他說來,就不但把好事變為壞事,且成了更壞的事。
原本一直對曾氏抱有一點基本的同情,特首這份工,未經民選授權,很難做得好,阿誰都可以大條道理向閣下投不信任票。就像他自稱為politician,其實只是「從政者」,卻給夾硬扭曲為他自詡是個「政治家」,statesman,確是冤枉。但這一次,他確是傲慢得過了頭。
在生果金這爭議上,他若選擇企硬,固然可以堅持「為下一代着想」的施政邏輯。但既然揀了向民意低頭,就該索性認錯,抱歉低估了民情,諸如此類,原應感性至感人,攞彩攞分。
真情晦氣假意轉軚
卻是,他來一句「理性政策討論,讓感性反應通通蓋過」。發出訊息,就是因為人民不理性,他只能被迫屈服。這個訊息,異常乞人憎。他的「晦氣」,是真情,他的轉軚,是假意。連馬契維里教的,即使獨裁君王都要戴上「愛民」面具的要求,都做不到。結論是,這個特首mean and weak。
還幸香港看來仍享司法獨立,《中大學生報》情色版終由法庭裁定沒事沒事,沒有不雅。希望維護言論自由、表達空間的人,不會再因為支持《中大學生報》而給夾硬扭曲為「支持人獸交」,「反對家庭倫理價值」。
曾特首卻自行繼續感性,繼續上演親疏有別的行政。論西九文化項目,在立法一瓣中,年來最出力的是梁家傑,但政府剛成立的西九文化管理局,梁卻不得其門而入,是因為他(竟然)在西九一筆過撥款二百一十六億元的投票中,投了反對票?
看政治,除了看人看事,亦看金額。西九文化大手筆,不見在社會討論,小規模的項目,即使內含不公,怕更乏公眾興趣。
集思會各說各話
仍有記者來問,市建局最近宣布的花墟及上海街一帶唐樓保育計劃,是否假保育,是不是市建局拆舊樓拆得多了,不好意思,就「化妝」一下,搞一點懷舊的工程,以示平衡?
有關計劃,因為不涉及拆卸,純粹修葺粉飾,市建局用的字眼是「活化」,活化工程包括為這些特色唐樓加建電梯。因為會確切保留原建築,就不該叫之做假保育。
問題是,將來舊建築煥然一新後,內籠有什麼搞作,會以什麼「餡」、什麼精神面貌出現。更大的問題是,這些私產的業主會不會不公平地給政府強行收樓,成為苦主。
計劃中的上海街六百號數起的十幢唐樓,已給古物諮詢委員會評為一級歷史建築,讓人覺得名正言順,有根有據,保育有理。還望官方向業主開價得宜,皆大歡喜就好。至於內殼給裝嵌成建議中的舊式茶樓、茶餐廳,會不會假得似電視劇布景,還得大眾斟酌,理性兼感性地。
最近參加了市建局辦的一個集思會,主題就是另一邊的花墟唐樓保育藍圖。說花墟,是受了一點傳媒報道的誤導,因為涉事的一排唐樓,由太子道西一百九十號數起,不在花墟proper,只屬花墟外圍。
說這類集思會有用,是見官方有誠意,邀請一眾街坊面對面溝通。說這類集思會沒用,不也就是感覺似化妝一下,嗱,諮詢過了,各位可以開開心心地回家。因為在會上,只聽得官方演說一陣,官方的專家以幻燈片解說一陣,然後與會者跟隨既定的問題──包括同意保育活化嗎?──急就章地討論一陣,各說各話後,宣布散會。
這類計劃自然還要過城規會,還要再諮詢公眾,還要拖一拖。這番拖,未必悠悠經年如波鞋街一役,但起碼兩年就是。就令有關的小業主徬徨而不忿了。
香港號稱一國兩制,走資本主義,政府強行收樓,有說或似「強搶民女」,但這個政府的「強行」舉措一直不缺,由早年的母語教學一章,至眼前金融風暴中要求銀行回購,發的都是強力指令。今以保育為大前提,保育潮流,浩浩蕩蕩,肯定會過大眾感性一關。
市建局越權評級?
理性地出奇的是,上海街那邊,給古諮會正式評為一級歷史建築,太子道西這一邊,卻未被古諮會評級,只由市建局自定標準評為一級歷史建築。出現兩套評級標準,令人不安。
就像讓人擔心淫審處與警方,廣管局及影視處不日都各自心裏有數,各自為政,審查淫褻不雅物品,各自擾民。
得一太子道西涉事業主約見面談,聽其質疑:
一、市建局並非古諮會,不應由一個自負盈虧、亦即是要搞商業牟利的機制話什麼是古物就是古物,話要收樓就收樓,這是原則問題。不合理更不合情。
二、他個人絕對同意保育,但有關活化,若淨是粉飾外牆,修葺電線、水渠等,業主可自行集資辦妥。而加建電梯云,不一定需要。(方便傷殘人士?)唐樓的一個特色,本來就是要爬樓梯。
三、裏頭好幾個單位,且剛新裝修完畢。整件事沒迫切性。若政府一意孤行,在金融動盪中,應此刻就先向業主們提出錢銀方案,包括工程照上馬,由業主付鈔,比例多少另議,還望可以保留業權。
可以想像的官府答案是,「我們不會繞過既定程序辦事。」但回看曾蔭權在老人生果金一幕中的朝令夕改、朝花夕拾。政治,永不說永不。而眾人之事,就是政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