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文章

要罵商台，人云亦云地，很容易：真是，有無搞錯，見錢眼開，賣通宵時段給民建聯，幫手做「河蟹」政治宣傳。

不過，商營媒體一盤生意，在商言商，有錢收自然眉開眼笑。況且，民建聯這「廣告商」自然會得辯白，我等做的是社會服務，夜深人靜關心玩通頂的憤青。整件事合法吧？那就好。是否合情合理，還看誰站在哪一方說話。

是諷刺的，論說新聞自由，通常批判因為廣告壓力，媒體會忙不迭地自我審查；但商台一幕，卻看來恰恰相反，為了廣告利益，豁出去了，大小通吃。大的是民建聯，小的是劉慧卿。

原本呢，民營的媒體招牌，眾所周知，基本上靠廣告生存。本地報業在國際上一大特色，就是「不要臉」—頭版賣的不是新聞，而是整幅廣告。這個現象，近年改善了點，落的廣告另外出紙，但一般仍蓋在報紙本身的頭版。

廣告是命脈

有什麼問題？就是一張臉不好看，門面有誤。但這許年下來，大家都習以為常，再沒有人把這「包起」很當做一回事，廣告，確是命脈。

包括政治廣告。由六四到七一至五區公投，報紙不時登這類的收錢製作，好端端的。文字媒介號稱私營，百花齊放，最重要的是讀者有得揀。不喜歡某報？那就不要訂不要買，更不要看。

但電台電視是另一個故事，牽涉的大氣電波是公共資產，要財力夠雄厚，夠錢，方可向政府取得牌照營運，亦即變相壟斷，受眾儘管仍有那麼一點選擇，就是不多。

所以，商台忽然與民建聯有這麼一番錢銀轇轕，肯定政治不正確，確是「傷」台。但這一筆因為劉慧卿，卻又複雜起來。劉擺明車馬買商台廣告，自我介紹之餘叫人參加爭普選大遊行，就是不折不扣的政治廣告。

批評，不能雙重標準。不可指商台罵民建聯，然後選擇忘記劉慧卿的交易—雖然牽涉的金額少許多。

老老實實，沒有北京的「大水喉」射住，缺乏源源不絕的國家資金支持，即使商台來「斟數」，來商談，哪個泛民黨派有錢搞這樣的宣傳。通宵節目？更要擔心物無所值。當然，前提是商台似乎未曾與其他政黨洽商，未問過其他陣營，未見「一視同仁」。

但個人更擔心的，是如今開了先例，商台果然來一視同仁。不日，就會有曾鈺成學劉慧卿賣廣告，十秒時間：「我係曾鈺成，我辭立法會主席，為政府政改方案投下支持一票，為香港好，請大家體諒」……救命。

做生意，待價而沽，價高者得，沒問題。但媒體有那麼一點良心事業的成分，見錢眼開之餘，仍要多計較一點。商台這次顯然眼開大了些，一切無可無不可：民建聯的收，劉慧卿的也收，創了先河，以後恐怕就沒完沒了。

彷彿忘了一家電台跟一間報館的分別，都不過是落廣告呀。但都說，政治廣告跟商業廣告有別。

真的？在這個「商人治港」的城市，商業跟政治重重疊疊。首富李嘉誠旗下的地產名號，不可能包起新聞製作，但電視上的投資節目，一直有標榜由ＸＸ銀行贊助，一樣惹起利益衝突的疑竇，卻肯定合法。情與理，是外一章了。

人心，有一條隱隱的準繩。政治廣告的定義，首先該是選舉廣告；不然，哪個政治人說政治事，掛起政治招牌在自掏腰包的時段自說自話，大抵都是政治廣告，重點是自掏腰包，有錢大晒。在報紙雜誌可以，在電台電視不准；不就因為選擇少，容易淪落成沒得揀，人民做不了老闆。

港台金剛咒

而聲音與畫面的效果之強，比起純文字的「霸道」、「洗腦」作用，毌庸再贅。

或說，政治廣告，事必由政黨掛帥？技術上，香港沒有政黨，因為香港沒有政黨法，因為北京不喜歡香港成為「政治化」的城市，不容政黨打正旗號有得這裏免稅、那裏免費搞作。但人心所向，自稱是黨的「政團」，就自然給視為政黨。沒有黨字的招牌，諸如「民主建港聯盟」，一樣給看做是黨，不必爭議。如果可以在大氣電波公平競爭，就皆大歡喜。

香港電台由納稅人的錢經營，沒有廣告壓力，近年卻因為給政府「陰乾」，沒錢，深宵時段見數台聯播，那還不如撥出空檔，平均分配給政「團」輪流百家爭鳴。但又眾所周知，港台是個政府部門，沒有廣告壓力，卻有金剛咒似的政治壓力，政府係要抓港台不放，不讓其獨立於官方架構運作，做不了真正的公共廣播，為民喉舌。記憶中，也有個叫《政黨論壇》的節目，似乎又不了了之。講完。

可一不可再

更要一提的，是曾蔭權這個自稱政治「家」的人，可以隨時自行上電視賣政治廣告，且不必自掏腰包，免費。對已曾上演的片段，大家都仍有印象吧。董建華一樣做過類似的粉墨登場，他的政治化妝師在老闆上鏡前，不住向專業的面相化妝師提點：替董生掃一掃眉、添點口紅。可以想象，曾氏得到類同待遇。根據法例，電視台有義務要播官方訊息。

西方社會，也一樣？但人家的是民選領袖。香港沒有民主，卻懂得執拾人家經過人民投票而得的高高在上的權宜。

作為一個香港人，我原挺討厭本市一天一地的政治街板，尤其是面目模糊的什麼議員自詡「成功爭取ＸＸ」，只覺是公共空間的視覺以至是精神騷擾。但回看泛民山頭既無錢又無空間做政治廣告，也就釋然。只慶幸政府沒掛出曾蔭權的大頭街板。

公共空間，就像大氣電波，都是公共資產。在街頭賣政治廣告，一視同仁。但這番一視同仁，在商台或可一，不可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