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文章

上周五，有個由朱耀明牧師主催的「香港夢」音樂會。一年一度，跟近千個中學生一起，透過歌曲及旋律，加深認知自由人權等普世價值。這一年的主要嘉賓，繼續有司徒華和李柱銘，繼續熱烈掌聲。但全場掌聲真個最有貼身感覺，更見全情投入的，是少年人嘩哈哈地，揮舞手提電話的電池光，向所有參與學校的帶隊老師致敬。

從不低估少艾一派懂得appreciate成人的努力，不期然加插一句：老師做的，從來都是良心事業。然後無法不聯想庇理羅士女子中學的老師，就政改公投一筆，高舉標語牌挑戰唐英年一幕。

果然，在音樂會上，至李柱銘上台，他發言時談的不是「余曾辯論」，而是說，以為五．一六公投過後，公眾討論政改的熱情或會退卻，卻見公民社會有老師自發站出來說話。

吳老師一字之曰「真」

吳美蘭老師透過傳媒給人的觀感，確是可喜可愛可敬。她沒有用誇張的舉措言行，也肯定未受過「京華春夢」的公關訓練，站起身，就是個小小的、堅定的老師，並非政治人的博上鏡，搶soundbite，一字總括之曰「真」。看的人，就感動了。

沒有人會叫吳美蘭做「維園老師」，遑論「維園阿姐」。因為為人師表，要教學生的兩個Ｄ：decency和dignity，她都做到了。

上周六，到科技大學見一班在職的中學通識老師，論說新聞自由。順帶提問：在座有多少人認同吳美蘭的表現？五十多個成人學生中，舉手的卻似乎未及半數。儘管表示反對的，也只是三、兩人，但其餘的最大保留，是對「在不適當的時候說不適當的話」這一點，頗生猶豫。

通識教育固然沒有標準答案，我們要求下一代培養獨立思考，老師們亦自行判斷同業的一個新聞故事，沒有想像中大比數地讚賞吳美蘭。但話說回頭，我們教育中學生、大學生跳出框框，think out of the box，老師也不必拘泥於形式框架。自由當然有疆界，有沒有犯法、違悖倫常、過了社會可接受的界線？都沒有，那就好。

吳老師的故事引子，是特首曾蔭權宣布帶頭在公投中不投票。上周投票日，中午時分原已駕車離開住的一區，已幾乎在過海隧道。大猛然省起自己未投票。數秒間閃過的念頭，包括「我的一票不是這麼重要吧」，但四處呼籲人投票，自己卻不投，過不了個人良知一關。於是把車子掉頭，回到所屬選區的投票站。

公投結果難論成敗

老大一個投票站，只得我一個投票人，心裏頭已覺得不對頭。投票結果，號稱公投，但投票率的百分比是十七多一點，技術上總不能說是成功。技術上，是曾蔭權加建制一派，包括莫名其妙的政黨打壓成功。順帶一提，有學者朋友說，接受電視新聞訪問評論公投功過，給記者提點道：可否避用「打壓」一詞？

實實在在，並非輸打贏要，而是在官方苦心孤詣營造的反公投氛圍中，仍有五十多萬人出來投票，也不差了。政府一場spin and split，包括嚇窒一大群公務員的投票意欲，成功分化香港社會。

新聞學中有一個永恒的議題，是傳媒到底是純粹反映民意，抑帶頭民意的呢？有一個粗略的答案，是若議題為人熟悉，那媒體不管怎樣吹噓正或反都沒大作用，主要功能仍是作民意鏡子；但若議題新鮮，或見複雜，受眾一時不知所云，未能定奪，新聞界的報道取向，就會生民意先鋒之效。

公投一筆，由辭職、補選，到為議題投下一票，在香港自是新鮮，仍不算複雜。但經過官方的冷言冷語，一些主流傳媒的不聞不問，至投票日，街上仍有好些坊眾不明所以，不明白為什麼要再一次投票。

個人同時覺得傷感情的，是明明清楚說出這是變相公投，投的是議題，不是個人，亦非政黨，但事後的「賽果」分析，仍然不離政黨得失，個人榮辱，誰誰有賺，某某某「蝕」。

一個街坊說：「我次次都投畀（辭職議員）甲，但今次他贏梗，我改投大專生，費事年輕人連五萬保證金都拿不回。」另一街坊說：「我不喜歡（辭職議員）乙，但我仍投票給他，一是因為我支持普選，二是議席原是他的，他該有優先權得我的票。」

曾蔭權做無本生意

這一類「保證金」票、「優先權」票，沒有人可以算得出來。但媒介就是喜歡跑馬式的賽果，同時數落沒參與公投的民主黨這裏那裏「流失」了多少票。這是對給號召就議題投票的選民的一種侮辱，亦變相助長曾蔭權玩spin and split的招數。

最新一招，是曾蔭權「單挑」余若薇的電視辯論……理論是，民主大業當前，同氣連枝；現實是，為爭「一哥」地位，同室操戈。民主山頭，招牌處處，為了選票，為了叮叮噹噹計算誰的馬頭在前，必會分裂。不是說，有競爭才有進步嗎。理論與實踐，總有點分別。

而政府有籌碼在手吧，給你們一些小甜頭：不如建議再加立會議席，好讓多些人「上位」、取消分組點票、多派大紫荊金銀銅勳章……曾蔭權自覺乘勝追擊，做的是無本生意。忽然辯論，夠新鮮又不複雜，那邊關門談判，這邊搞透明鬥嘴。之謂兩條腿走路，「又傾又砌」。看范徐麗泰一臉為民主黨冤屈，看曾鈺成樂得飛飛似的談泛民分化，建制一派，肯定認可此乃絕世好橋。小城政治，搶眼議題，讓香港人覺得這是一場political feast，盛點過後，卻仍只會肚子空空，still famished。

卻仍然期待一個英國小男爵士，跟一個資深女律師對壘，總算是香港夢的延續騷。